我被江城有名的美丽寡妇收养为女。
在十二年前,黄河溃堤,江城遭遇了洪水。
在逃难的过程中,年轻的寡妇重病缠身,临终前紧握着我的手,经过一番犹豫后,请求我在她去世后前往京城寻找她的爱人。
我跟随流民走了十五天,终于在洪阳王府见到了和我有几分相似的洪阳王。
1
「你的名字是什么?」
“小茗。”
「梅娘,跟你说了些什么?」
我仰望着坐在主位上的那位,尽管浓密的胡须掩盖了他一半的面容,但那双剑眉和明亮的眼睛与我几乎如出一辙。
刚才第一次见面时没留意,以为寻人打扰到主人家了要惩罚我,吓得我战战兢兢地把来意全都说了出来。
没想到大官在得知梅娘子去世的消息后,竟然平静地询问了十几次,确认梅娘子确实已经去世,随后便沉默不语。
我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感到有些不适,刚抬起头就被侍者带走清洗干净,等一切整理妥当后才又把我带回来。
刚才洗澡时,我逐渐理解了梅娘子所说的「看你本事」的含义。
尽管财富往往伴随风险,但经过反复思考,我还是这样说:
梅娘子表示,她的老朋友在洪阳王府工作,如果我前来投靠,她可以确保我不会挨饿。
回应依旧毫无新意,那人或许感到沮丧,沉默不语,旁边的跟班见主人不悦,催促我再说些什么。
我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。
我是江城梅楼老板娘的养女,黄河将整个江城淹没,老板娘带着我逃离城外,途中不幸染上风寒,最终病重去世。临终时,她让我去找她的老朋友,只要能给我一口饭吃,就不至于让我饿死……
「她去世后,遗体的处理是怎样进行的?」
“官兵催得很紧,他们担心是疫情,一把火烧了,我也没有什么容器可以装,只好挑了一株枯梅,洒在那儿了。”
他沉默了,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。
这次再次到来时,没有让我跪下,但上级的压迫感让我感到非常紧张。
「她,有关那位老朋友,还跟你提到过什么?」
又来了。
我凝视着脚下的地毯,这是一块来自西域的货品。梅娘子有一块尺寸为两尺乘两尺的,薄薄的也就比围巾稍厚一些。她把它挂在大厅的墙上作为装饰,声称这能抵得上我十年的薪水。然而在这座王府里,它不过是一块任人践踏的地毯。
“老朋友富有,能够确保我不会挨饿。”
「还有其他的。」
「老朋友肯定会关心我。」
「你几岁了?」
「十三。」
「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?」
「不清楚,我是梅娘子捡回来的。」
2
我被留下来了。
一处虽小却风景如画的庭院,四周环绕着山水,不需要劳作,还有人照顾。
Ťū́₃对外的角色是王爷昔日的朋友的孤女前来投靠,至于另一层面也是有知情者的。
洪阳王妃温婉可亲,当她仔细审视我的时候,我差点对自己撒的那个谎感到些许懊悔。
但不久后,我意识到这里根本没有好人。
她主动向洪阳王建议,愿意认我为干女儿。洪阳王感动之余婉拒了她的请求,她又提出为我举办一个迎接宴,让众人认识我一番。这次洪阳王答应了她的请求。
在那个聚会上,我了解到世界上哪里有宽容的人。
王爷和王妃育有三子一女,最小的女儿思圆年仅十岁。她佩戴着一对大东珠,活泼地像只小兔子一样闯入宴会,天真无邪地指着我说道,和她父亲真是相似。
我盯着她,她也目不转睛地望着我。
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,所以这是故意的。
我低下头,尽情享用食物和饮料,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音。
宴席上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,通情达理的王妃这才说道。
「你吴叔叔之所以和你父王结为异性兄弟,是因为他们有相似之处,因此你思茗姐姐和你父王相像也是很正常的。」
其他人和思圆一样恍然大悟,而我仍然专注于吃东西没有说话,气氛再次变得尴尬,直到身旁的侍女悄悄提醒我,我这才愚蠢地抬起头问发生了什么。
之后,王妃还来找我说思圆并非有意的,还让她向我道歉。思圆可爱地对我说了声对不起,我有些紧张地回应说没关系。
下马威经历了不少次,渐渐地,我在院子里变得很少出门,吃什么就吃什么,穿什么就穿什么,反正多一点少一点我也没什么感觉,毕竟当初连树皮和草根都吃过。
因此,我对自己身处他人之下的状态有着清晰的认识,这样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,减少一些纷争。
3
转眼间,三年已经过去了。
府中热闹非凡,听说是哪位夫人前来拜访,是为了给思圆挑选未来的丈夫。身边的大丫鬟似乎有话想说,却又欲言又止,看来又要说一些老生常谈的内容了。
我在写大字,今天被老师惩罚了,没时间去理她。
去年八月十五,洪阳王府一家人团聚,外加我一人,席上热闹非凡,某位哥哥或姐姐提议玩飞花令,轮到我的时候,我只能说出三个字,我不会。
有人出面调解,称我谦逊。我诚恳地回应说我只懂几个字,确实不会写什么诗词,随后不好意思地自罚了三杯。
人们纷纷喧哗着走开,洪阳王的表情显得不太愉快。第二天,王妃对我依旧热情似火,归根结底是她的失误,接着让我与其他人一起去上学。后来因为我的基础实在太薄弱,她又特意为我请了位老师,现在是进行一对一的授课。
我没有太多看法,毕竟我的实际水平确实不高,能够有所提升就不错了。
关于结婚的事情,我还不需要担心。
由于梅娘子去世得太彻底,洪阳王始终无法忘怀她。这些年不仅将“思”字送给了我女儿,在这个王府里我也没有受到什么委屈。
关于王妃,传闻她早年与王爷是恩爱夫妻,后来因聚少离多才出现了妾室。这么算来,梅娘子的出现是在“聚少离多”之前,因此王妃对我有所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,但由于身份的关系,表面上大家都能接受。
我认为,这个洪阳王府里没有什么恶人,因此,我的婚事一定会很不错。
再说,我认为我还年轻,晚几年也没关系。
我性情温和,毫不焦虑,但他们依然没有将我遗忘,王爷建议我先与思圆定下婚约。
4
我原本心里忐忑不安,看到思圆比我更努力后,心里就有了底。
屏风的另一侧是洪阳王麾下的新兴人才,齐巍。
二十岁,成熟,外貌也不错。
思圆被拉出去了,凉亭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他提到家境贫寒,抚养着年迈的母亲和两个妹妹。我问他,是否知道我的背景。
我们显得比较安静。
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情感到担忧。
这些年我变得开朗了一些,平时画眉和眼妆和洪阳王也有几分相似了,不过毕竟他是我的上司,我担心他看到我会产生心理负担。
我让侍女把屏风移开。
对面的那位身材魁梧,腰身纤细,坐得笔挺,看到我的样子后显得有些不安。我体贴地说道,结婚是为了长久的幸福,您可以回去仔细考虑,不必感到压力。
在我们互相行礼后各自离开,洪阳王询问我的想法,我打趣地回应。
「年轻的英才,难道不是被王爷抓来的吧。」
洪阳王冷冷地哼了一声。
「有本王在这里牵线搭桥,那群臭小子真是走运,谁敢不高兴!」
说完后又忧虑地说道
「他家里的经济条件有些拮据,要是觉得不合适就换一个。」
我轻轻晃了晃头部。
“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,我并不缺钱,况且我会理财,做些小生意,能够过上不错的生活。”
这句话让我们不约而同联想到某位人士,周围的氛围瞬间变得宁静。
我不想引起太大的关注,以免让别人觉得我过于挑剔。我也相信洪阳王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,因此这次相亲的结果,就是我和齐巍定下了婚约。
一年后,六礼完成,春花盛开,我便与他成婚。
5
结婚后的生活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。
齐巍的家庭与王府无法相提并论,但也并非一无所有。
齐巍的母亲虽然性格强势,但并非不讲理。她年轻时失去丈夫,靠经营一家豆腐店抚养了三个孩子,能有些强硬也是情非得已。
果妹儿和桃妹儿是一对双胞胎,已经九岁了。她们出生时,父亲就死于战场。起初,婆婆并不希望齐巍参军,但考虑到洪阳王的可靠性,最终还是同意让齐巍去尝试一下。
我结婚半个月后,齐巍便返回了军营。我和婆婆平时一起管理我的陪嫁商铺和豆腐店,果儿和桃儿也会来协助。
每个月齐巍有两天假,回家时会准备一桌团圆饭,第二天就又离开。桃妹儿打趣说,她的大哥在结婚前放假时从不待在家里,惹得婆婆追着要教训她。
舒适的日子就这样度过了两年,我原以为能遇到千年难得的良好夫家,夜里做梦时总是笑着醒来,直到新年时去洪阳王府拜年,王妃拉着一个丫鬟说她是我的姐妹,今后我们将成为一家人,笑着想要给我介绍。
6
“当年你出嫁时我说要准备陪嫁,可是你和王爷都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,只带了几个小丫头和婆子。可他们男人不理解我们女人的艰辛,生孩子就像走鬼门关一样,能有个帮忙开枝散叶的姐妹真是太好了……”
“你那丈母娘本来就不好相处,现在结婚一年都没有消息,再过一段时间就该给你难堪了……”
“秋水不仅性情温和,针线活也很出色,而且出身良好,嫁给你们家齐巍做妾实在有些委屈。你们俩要好好对待她,别让她受委屈……”
下首的姑娘名副其实,一双眼睛宛如蕴藏着一池秋水,更不用提在王妃一句句的怜惜、赞美之下,那池水几乎要溢出来了。
我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呢?
「你愿意做妾吗?」
我的提问打断了她们之间的深厚情谊,秋水反应迅速,立刻跪在我面前,向我磕了一个头说道。
“我听闻您和夫人都是非常好的人,我愿意为您二位效劳。”
「你认为他是个好人,难道不是因为他娶了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吗?」
我那夸耀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略显惊讶,但我似乎毫不在意,随即继续说道
“另外,我这个齐夫人性格不好,私下里常常容易发怒,你说要侍奉我,你愿意忍受我的坏脾气吗?”
「王妃提到你是来协助我生育的,那出生的孩子是要交给我抚养吗?你真的愿意吗?」
我用一双明亮的眼睛,满脸好奇地盯着秋水,显得十分惊讶。
“看您这番话,姑娘,您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。等秋水拥有齐家的财富,您还能不挂心吗?可别吓到她了,要不然齐家的老太太可不会高兴。”
旁边的老妇人聊完天后,便扶着秋水站起,看到秋水手腕上的翡翠手镯,我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的含义。
这只手镯,似乎是我那性格豪爽的婆婆的。
明白了。
「哎呀,早就该提出来了。」我笑着说。
我还担心秋水姑娘不愿意接受一些低声下气的事情,毕竟我们家那位刚刚晋升为校尉,我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人愿意放弃正妻的位置,主动跑到我们这小院里当小妾。
「我啊,要是早知道她已经走上了光明的道路,我一定会把姑娘请回家。这无媒无聘的,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?照这个速度,再过一会儿孩子都该出生了吧?到时候这谁能说得清楚到底是谁啊。」
我正在讽刺调侃,恰好扶着秋水的老妇人义正言辞地说道。
“美味的饭菜不怕来得晚,如果肚子真的能争气,也不必在意早几天或晚几天,毕竟那些晚了十几年的私生子也过得很好呢!”
「什么?这里竟然有私生子?他是谁呢?」
房间里骤然变得寂静,那妇人意识到后,迅速跪倒在地,连续打了自己几记耳光。
「瞧老奴这张嘴,奴婢说的是后院的黄狗,十几岁了也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,这当笑话似的说出来还让茗姑娘较了真,老奴该死,您可千万别和老奴一般见识。」
说完后又给了自己几下掌。
我注视着她的表演,意识到她又在责骂我,但我没有和她争论,也没有要求停止。
劲头过去了,我为刚才的失态感到懊悔。
值得吗?
要闹吗?
冒犯王妃是否值得?
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,婆子的喃喃低语让我感到烦闷。
我渴望逃离这个糟糕的地方,可是我的屁股却牢牢地坐在那里。
“好了。”和善的王妃开口了。
“您年纪大了应该收敛一些,不然说话不谨慎可能会惹祸。我明白您是关心您的侄女,所以才会口无遮拦,但她将来可得依靠茗姑娘生活,如果您惹怒了茗姑娘,岂不是给她们姐妹俩带来麻烦?”
王妃的话语既合情又合理,让婆子豁然开朗,随即一跪而下。
她摇摇晃晃地试图跪着走过来拉我,模样宛如折子戏中请求官员主持公道的贫苦百姓。如果不为她伸张正义,那就等于变成了贪官,接下来就会被拉出去斩首。
我无法表现出善解人意的样子,干脆站起身来,任谁也不理地离开了。
7
走出王妃的庭院,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向洪阳王投诉。
我刚走了几步就意识到不行。
投诉之后会发生什么?
他怎么会朝我这边!
他不仅在家中有小妾,外面还有像梅娘子这样的知己,恐怕他认为男人拥有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了,我去找他又有什么意义呢……
我可以向他撒娇投诉吗?
你让我生气,我就应该忍受吗?
不清楚该去哪里,也不想返回以前的院子,毕竟那里也不是我的。
双腿无法控制地不停运动,我在前院和后院不断地晃荡。
担心被人发现我失控,只能试图藏进假山中。
我突然想到,这两年来齐家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关爱有加,让我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归属感,真心觉得自己嫁得不错,应该以心相报,把他们视作自己的家人。现在回想起来,简直让人觉得可笑……
我突然想起,几天前齐巍突然有些生硬地称赞我,说我既美丽又贤良,能干,娶了我对他来说是福气。我确认他是认真的,决定再多喜欢他一些,没想到他其实是因为愧疚和心虚……
还有婆婆,难怪这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,原来是躲着我呢……
干什么?
认为我无法出头,依靠王妃的支持才是更可靠的选择吗?
……
脑海中开始胡思乱想,越想越感到委屈。
王妃、齐巍以及婆婆让我气得几乎要哭,连续不断地往假山内钻去。泪水刚刚涌上眼眶,又觉得这样做不值得,便下意识地拨弄着假山上的石块,望着那旋转而来的死水出神。
8
「咳。」
吓了我一跳,没预料到这个角落里还有人,急忙转过身擦眼泪和鼻涕,没想到不小心把头撞到了假山上。
「咝——」
脚底感觉不太平衡,向一边倾斜了一些,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地托住我。
原本打算指责一下到底是谁这么无礼,转过身一瞧,没想到竟然是思圆的未婚夫,李怀仪。
皇后的侄子,身份尊贵,是个从未遭遇挫折的富家子弟,因此总喜欢扮演善良的角色,常称我和思圆为“茗妹妹”,仿佛把我们当成了亲姐妹一样。
我想摆脱他,像以前那样说几句讽刺的话,反正他也不会介意。
话到嘴边,注视着他关切的神色,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,一刹那间,各种可能性在我脑海中纷纷涌现。
我似乎看见梅娘子倚靠在门边,懒洋洋地摇着扇子,开口说道:“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欺骗傻小子,真不知像谁学的。”
我并不在乎。
那些我能轻易蒙混过去的,都是主动投靠的。
难道我还看不出谁对我有好感吗?这可不是我的问题。
李怀仪……
望着思圆那思绪万千的面庞近在咫尺,我的心中瞬间涌现出一连串不良念头,兴奋得手脚都有些麻木,甚至开始幻想王妃气得面目扭曲和思圆痛哭失声的情景。
虽然下三滥的手段让人厌恶,但确实有效,而且,我真的会这样做。
既然让我感到不快,那我们就一起不快吧!
……
我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,甚至已经设想了各种可能的死法。就在我思索思圆怎样折磨我的孩子时,想到无论孩子怎样反击,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那炽热的脑袋瞬间变得清凉。
我似乎看到一个环,将梅娘子、王妃和我,思圆串联在一起。
冤屈相报究竟要到何时才了结呢?
不。
我意识到,我在本质上与他们存在不平等。
王妃的一句话,可以让我的生活发生巨大的变化,将来即使思圆再遭受苦难,她也依然是王妃般的显赫女性。
由于她让齐巍迎娶妾侍,我是否也要不顾一切,利用心计手段进行报复呢?
不至于。
我依然对未来充满信心,不会做那种伤害敌人一百却让自己损失一千的事情。
没什么大不了的,惹不起就躲开。
关于齐巍,若是无法对付王妃,难道就无法对付他吗?
9
「思茗,发生什么事了?」
「与您无关。」
我明白我的面色一定不太好,时好时坏,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主导。
我不敢用未来去冒险,我承受不起。
与李怀仪的关系或许能让我享受短暂的快感,但这将使我陷入无尽的困扰,两家的联姻牵扯甚广,我的结局可能还不如梅娘子。
「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?无聊吗?见到我了就不知道避开吗?思圆一直在说你答应她的八宝如意簪还没给她,怎么?又忘了吗?所以才躲到这儿来了?」
我摆出姐姐的威严来教训他,口中不停提及思圆,试图将刚才不太对劲的气氛消除。然而,无论我说了些什么,李怀仪只是微微一笑,依旧对我表现出宽容,接着把一块手帕塞到我手里便离开了。
一拳击打在棉花上,正准备松一口气,忽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,吓了我一跳。
「你哭过了吗?」
我抬头望去,看到一个年轻男子,脸色略显红润,坐在假山上,带着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向我询问。
不清楚来者是谁,我先轻轻点了点头,回应道。
「哭过了。」
「为何在流泪呢?」
「王妃为我的丈夫送了一位小妾。」
「为什么不流泪了?」
「哭也没有意义啊,」
「难道不是因为你已经有想法了吗?」
看看这讽刺的神情,我明白刚才那场表演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。
「我已经有想法了。」我抬起头毫不羞愧地对他说。
“我有房子、有土地、有店铺,自己也能过得不错,为什么要回去受那种气呢?”
“你真的愿意吗?”
“齐巍又不是稀世珍宝,我有什么不舍得的。”
「我指的是李怀仪。」他一只手搭在弯曲的腿上,微微倾身,自上而下斜睨着我,接着继续说。
「难道你打算离婚后做他的情人?思圆可是个疯狂的女孩,将来你可能会遇到麻烦。」
「感谢您的提醒,您身份高贵,我不够资格,免去您这份担忧吧。」
「那齐家怎么样?你在齐家掌控一切吗,也不再需要了吗?」
“离开我的人是无法挽留的,你也不再年轻,连这些书本常识都不懂吗?想要看到妻妾和睦的情形,回家去找你母亲吧,去欣赏她那种大家太太的风范!”
说完我便转身离去,不愿让这个半大孩子探讨我的内心经历。
你在做什么,轮到你来轻视我吗?
我让步了,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被任何人随意践踏!
10
我没有向王爷和王妃告别,直接让丫鬟带我回了家。
不是,要回到齐家。
刚进门,婆婆立刻迎了过来,眼睛都不敢眨一下,我假装没注意,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没有询问,没有争吵。
我是不是很宽容呢?
我可一点都不宽容。
我并不是个好人,尽管那个阴险的计划已经放弃了,但我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。罪魁祸首我无法对付,那齐家我还需要继续忍耐吗?
齐家的宅子原本只有一间主房和两间侧房,齐巍未婚时觉得足够,但等我们成婚后,我带来的侍女和丫鬟只能挤在一间房里,小小的院子里挤了十个人,直到去年我购得了隔壁并打通,才变得宽敞起来。
他刚刚觉得空间宽裕,就打算迎娶妾室了。
凭什么!
他们怎么能够如此胆大!
眼泪差点流出,却在瞬间被压抑住了。
大家都是明白人,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?
他们,仅仅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。
我不想深究,听他们找借口,是因为王妃出手迅速而准确。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,怎么可能把人暴露出来?肯定是事情已成定局,才会揭开这个秘密,让我看热闹。
我轻轻搓了搓眼角,没有流下多余的泪水,心里想着还是得感谢她,要不然过个十年八年后,我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。
我表面上的嫁妆仅有两间店铺,家里的首饰和现银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两,连一套完整的头面都不够贵重。不过,我依然感到很满足。洪阳王心里有愧,悄悄给了我一叠银票,数目有几千两。我不敢随意花费,但在购房和家庭日常开销上我还是添了些钱。
现在情况不错,我花了钱却没有得到重视,幸好时间还不算长,房子也能转手,我的损失并不算严重。
整理好情绪后,我指示人将齐巍的衣物全部送到东边的老宅里,并让丫鬟把两个院子中间的门关闭,任何人都不得进入。
第二天,齐巍因事返回军营,临走时传达了想和我谈谈的消息,我没有回应他。
接下来的几天,齐家人不断表现出好意,似乎没有人提起纳妾的事情,仿佛只有我在发脾气一样。
我明白,他们有所退步,也在思考,是否也应该退后一步。
望着之前为婆婆和桃妹儿、果妹儿准备的布料,经过一番思考,我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纠结于此事。
这并非关于是否纳妾的问题,而是让我再次认识到,谁都不能完全依赖。
我不想再一次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,接着被人冷不丁地泼上一盆冷水。
那就干脆彻底断绝。
独自一人,毫无牵绊,从今往后无人能够影响我的情绪,真是太好了。
这次失败让我对齐家、王府以及京城都感到厌烦,现在我非常想大声喊出“我不想再陪着你们了”,然后洒脱地回到江城。因此,等齐巍一回来,我就打算和他提出离婚。
当然,稍微客套了一下,询问了秋水的情况,他作为一个大男人有些犹豫,刚想开口就被我打断了。
我表达,希望能够成全他人,退居次席,让贤让位。
齐巍没有同意,逐渐变得强硬地表达他的艰辛,甚至斥责我无理取闹,无法理解他的处境。
我面色如常,只是高举着和离书等待他签字,没想到他却转身离去,接下来的几天里也一直失踪。
无所谓,他不可能长久地躲避,房子我已经挂出去了,转手也需要一些时间,我并不着急,齐家剩下的人都希望能躲避,也不急于行动,只是有人变得焦虑了。
11
原本打算外出游玩,刚走出门,马车突然急停,差点把我甩出去。
马夫提到有个人拦住了车,突然跑出来跪在前面。我掀开帘子一看,竟然是秋水。
她穿着简单,略显憔悴,看到我时,低头行礼,孤苦伶仃地跪在那里,只是抽泣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围观的人逐渐增多,我下了马车,秋水看到气氛差不多后,猛地叩了几个头,开始了她的表演。
她嘴里一会儿喊着“夫人饶命”,一会儿又恳求“夫人行行好,留我一条生路”,让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把她家逼到绝境了。
我假装不懂,只问了一句「你是何方神圣」。
秋水先是愣住了一阵,随即很快回过神来,擦去泪水诉说她与齐将军之间的深厚感情,恳求我成全他们这一对可怜的恋人。
在大街上,阳光明媚的日子里,她确实放开了自己。
观众们没料到她会如此坦诚,什么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。不过在震惊之后,有人很快抓住了关键,原来是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,而家里的妻子则霸道无比,情妇前来要求一个名分。
在人群中,有几个人在说我不容忍之类的话,但京城的百姓见识广,很多人都认为这种架势显然秋水不是个善类,接纳他进门难免会影响家庭的安宁……
秋水察觉到舆论并未倾向于她,显得有些慌乱。目光投向一个方向后,她逐渐恢复了冷静,喊道自己也是无辜的,实在无奈才采取这样的措施,今生来得太晚,期望我们能够百年和谐,只愿来世能与齐郎再次续缘。
他说完话后,忽然站起身来,猛地冲向路旁的柱子,导致头部受伤,鲜血直流。
她像一根细长的面条一样摔倒在地,刚倒到一半,突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,迅速迈出两步,稳稳地将秋水接入怀中,细心地检查她的情况。
他抬起头,目光中带着指责,正准备说话却又停住了,我索性也闭上眼睛,往后倒去。
我的丫鬟声音穿透三条街,看到我倒地立刻变得戏谑起来,迅速放声哭喊:“有人吗?天理啊!那对狗男女把正房太太逼死了……”
12
耳朵震动得厉害,心里却对她的表现感到极为满意。原本打算继续装作无动于衷,但立刻意识到这样不行。
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啊。
我以西子捧心的姿势缓缓清醒,哭泣的声音瞬间停息,身旁的丫鬟细心地搀扶着我,就像我是一件脆弱的瓷器似的。
我感觉自己脆弱不堪,勉强用微弱却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出来。
“好的,明白了——”
“如果你想要离开我,就直接给我一份离婚协议书,无缘就该分开,我可以成全你。但你偏偏不愿意,表面上说舍不得我,却突然给我这样一出戏,原来是想给我扣上一个恶毒嫉妒的罪名,想要毁掉我的名声!”
我轻轻摇晃着丫鬟,声音中带着哽咽,但仍努力显得坚韧地说道
“怎么!你们觉得我没有娘家,就可以这样欺负我吗!认为我孤身一人,就能随意诬陷我吗!”
我转变了话题,手指向四周,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。
“人做事,天在注视!今天这么多乡亲在这里见证,我吴思茗在此郑重声明,请在场的每位都为我作证,如果我有个意外,便将我名下所有财产捐给城里的慈善机构,绝不让算计我的齐家得逞!”
说完后,她转过身,留下一个脆弱的身影,走了几步又微微颤抖,拉着我的侍女,开口说道。
「不,我无法回齐家了,今天他们竟然敢在大街上算计我,晚上说不定会对我下毒,快走!咱们去府衙,我要离婚,我要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,立刻!马上!一刻也不能耽搁!」
13
我也不在乎什么规矩,「虚弱的」任由丫鬟搀扶着朝府衙走去。
齐巍想来拉我,但他怀里抱着一个无法放下的、义气深厚的百姓,阻挡了他靠近我。于是,他只能无奈地看着我带着一大群人,敲响了府衙外的登闻鼓。
府尹应当已经收到了消息,他连面都没有露,只让衙役请我到后堂等候。
茶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,洪阳王气势汹汹地赶到了。
他试图责备我,刚一指点,我便做出不满的表情,打断了他的责备,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。
过了很久,洪阳王叹息一声,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,无可奈何地说道。
「你真的不想和齐巍继续下去了?」
「嗯,算了。」
「那么你下一个丈夫如果也要娶妾,你该怎么办?难道还要再争吵一次吗?」
「有些人不希望我过得好,我无法与之抗衡,那就选择隐退,返回江城。我也领悟到,别人并不可靠,那就不再考虑结婚,依靠自己活下去吧。」
“你,真是太过分了!”他提高了音量,见我撇嘴准备哭得更响,便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语气,说道。
“哪个女子不想成婚?哪个女人的丈夫不可能有妾?即便你这次如愿以偿地离婚,你的名声就不会受到影响吗?如果你真的不快乐,等到人家进了门,你还不是得听从他的?非得为了这一时的气愤,搞得尴尬,未来和齐巍又怎么生活?”
双方如牛吼马叫,我的喉咙几乎要哑了,他还在试图调和纷争。
我明白,在选择中我是被抛弃的那一方,但事到如今,如果再不争取,以后就没有机会了。
「王爷,你为何只听到一半?有人就是不希望我过得好,无论我嫁给谁,她都要来找麻烦,还指望我进门?现在她就在大街上敢这样做,要是我真的进门,有人撑腰的话,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!」
“您还在这里,要是您不在了呢?完全没有人关心我了,我依靠王府?依靠婆家?我能依赖谁呢,我谁都无法依靠。”
我明白,您在其中感到为难,因此这些年我无论做什么都表现得「好好好」,对一切都显得无所谓,可是我让步一点,对方却进展了很多。
这难道只是个简单的娶妾之事吗!
我都躲不开他追着我打,真是受够了!
这次糊里糊涂地过去了,那下次呢?再下次呢?我也是个有情绪的人,不是随便可以当作发泄对象的东西,兔子急了也会反击的。
我明白,这些年我得感激她,可如果她始终无法释怀,那我离开,也不妨碍她的视线吧!
「我明白我能力不足,她稍微一表现我就受不了,我确实没用,但如果是思圆呢?其他姐妹呢?她们也会这样吗?」
“呜呜呜,我恳求她,放过我吧,她只需轻轻一动手指,我就会被无情地刺死。”
「呜呜呜呜呜呜呜……」
14
这么多年里,我第一次哭得如此失控,眼泪和鼻涕都流得满脸都是,真把对面的人当成我亲生父亲了。
洪阳王气势汹汹地将一张小桌子拍碎,迈出两步便走出了门。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,他带着齐巍回到了院子。
亲卫紧逼,洪阳王手持棒子,向齐巍发起了攻击。
齐巍保持沉默,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等到那人晕倒后,洪阳王的怒气才逐渐平息一些,才被人扶下去。
我在府衙的客房住了两晚,第三天早上,收到了和离书。
撒泼哭闹的结局一举两得,送来和离书的侍卫催促我迅速整理行李回江城。
这次的骚动或许破坏了我在洪阳王心目中乖孩子的形象,直到我离开前都没能再见到他。
家庭关系也变得紧张了,看来我与亲人的联系确实不深,费尽心思,强行建立的亲情纽带也如此脆弱。
不过,独自一人前行,满载而归,也算是有所收获了吧,断了之后,便再也不去挂念了。
我让人把之前为洪阳王准备的衣服和鞋袜转交,算是尽了一份孝心。没想到刚到城门,就看见王府的二管家刘伯带着妻子和行李在等我。
“这怎么行!你们二位留在北京享受生活多好啊,要不,我去和王爷提一下,就我这点小事,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呢。”
刘伯是洪阳王身边的老臣,年轻时文武双全,后来因腿部受伤才回到王府任职,负责管理许多产业,来给我当管家简直是浪费了他的才能。
我不想耽误别人,几次拒绝后,还是刘伯母提到他们的女儿都已经成家,恰巧一个在江城东边,一个在江城西边。这次回去江城定居,等想孩子的时候去看看也比较方便,不然住得太近还怕婆家不乐意。
她还带着笑容说道,我不需要感到羞愧,他们去江城就是打算享受晚年,帮我反而是闲着也是闲着,等我站稳了脚跟,他们就会去游览山水了。
我看到他们笑得很温和,完全没有感到为难,其他的也没多想,礼貌地回应后便答应了,毕竟我清楚自己的能力,能有更多有才华的人来帮我把关,何乐而不为呢?
于是,在回家的路上,我有了刘伯和他的妻子陪伴。
15
离开城市后,周围的人越来越少,春天的气息愈发浓郁,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。
我曾以为自己早已遗忘,然而仍对京城的一切感到些许惆怅。在感伤之后,我在摇晃的马车中迷迷糊糊,待我再次睁开双眼,午夜梦回的景象逐渐浮现,饥饿、恐惧、心痛……这些情绪迅速涌现,忽然意识到京城的种种根本算不了什么。
毕竟活了十多年,只有在那一天我才明白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痛。
————
她已经虚弱到无法行走,但如果被队伍抛下,后方没有军队的保护,两个女子将面临怎样的境遇可想而知。
我们的马车早已被掠夺,梅娘子毫不犹豫地将身上所有的首饰交给了带头的士兵,之后才得到一块木板,得以躺下休息,我也能用那块木板继续驱赶前行。
跟着队伍,我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迎来转机,想着任她怎么说我都是小胖丫也无所谓,等安顿好了我一定要大吃一顿,可才走了没几天,那位好久起不来身的她竟然坐了起来。
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破旧的衣服,带着调侃的语气对我说让我去找她的情人,混口饭吃,至于能混得如何就看我的本事了。
我望着她,试图确认她的意图。她像以前逗我那样,伸出手指轻触我拉扯到磨破的肩膀,见我微微一颤,又顺势掐了我的脸。不过这次我没有躲开,任由她掐着。
她轻佻地对着我的面孔,用手掐揉,不失调皮地说难得如此顺从,只是遗憾肉少了些,手感变差了许多。我早已预料到会发生什么,只是直视着她,心中想把她的模样永远铭记在记忆里。
我显得过于严肃,过了一会儿,她终于放下了那副长期以来的玩世不恭的神情,靠在树干上也开始静静地注视着我,直到精神渐渐消散,快要闭眼时,突然握住了我的手,嘱咐我千万不要变得像她那样。
她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试图触碰我的脸,当我刚把它贴在满是泪水的脸颊上时,它却再也没有反应了。
……
在计算路程时,当我看到三座圆顶山紧密相连出现在眼前时,便让马车停了下来。
下车后,提着祭品在路边寻找,想必那株枯梅早已腐烂,只能朝着山的方向找个大致的角度,将供品摆放妥当,点了三支香,磕了几次头,接着将一壶桂花酒洒在地上,思索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,便又磕了几次头,返回马车上继续上路。
唉。
如果梅娘子在地下知道这件事,肯定会感到不解或者难过。
我付出了努力,只是结果并不如人所愿。
我不知道她是想嘲笑我还是对我表示钦佩。
我却十分果断,与她截然不同,她总是模糊不清,既无法抓住也难以放下。
16
江城与过去相比发生了显著变化。
经历水灾后,许多房屋都遭到严重损坏,修复需要花费一大笔资金。那些不舍故土的人早已返回,剩余的空置房屋被太守命令在救援期间征用,梅楼便是其中之一。
它的质量相当好,依然稳稳地矗立在那里,不清楚是谁将其购买后变成了棺材店。听说当时来不及逃离的乡亲们不少被淹死,尸体就被放在这条街上。梅楼最为坚固,自然被征用。后来发现无人认领,太守便决定将其租出,我可以凭借契约将其要回来。
就算能拿回来也没什么用处啊。
事物已变,人也已不同,不如另辟蹊径。
我没有太多的忧伤,梅娘子早已打算重新布置一番,她还觉得原先的空间太狭窄,不便发挥,现在正合适。
刘伯拜访了府衙,回来后传达了重要的指示,主要内容是被充公的土地我可以自由选择,费用需自理,地契和房契都可以重新办理,希望我能为振兴江城贡献一份力量。
接着,我毫不留情地选择了原本城南悦来楼的位置。
悦来楼坐落在江边,快要完工时背后的操作者出了问题,产业遭到查封,尚未转手江城便遭洪水侵袭,新任的太守铁面无私,这片优质地段始终无人接手。
我用梅楼的土地契约交换了这个地方,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交易。
不仅占据了广阔的面积,建设时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,原有基础稍作调整就可以,但这样花费的资金也相当可观。
可以交易的有多少是无需资金的?
江城的开河鱼声名显赫,是重要的水路交通枢纽。曾经在灾后,新任太守严谨地花费了近五年时间重建大堤,这才让我得以参与城中重建的机会。
这个位置在这里,南北往来的行人如此众多,我坚信投资是有价值的,经过一段时间,江城必定会重现辉煌。
17
不掌握家务,就难以体会经商的艰辛。
从装潢到选择菜谱,刘伯夫妻耐心地指导我。经过无数的曲折与反复,我才明白经营生意并不仅仅依赖于计算能力。
我投入了所有的现金,寻觅茶水和酒水,邀请了著名的大厨,努力掌握经营之道和识人之术,终于在新年前夜,我的汇茗楼迎来了开业。
刘伯像师父一样指导我,不仅教我如何应对采购中的贪污、酒窖的劣质品,还教我识别新来的护院中哪些是诚实可靠的,以及如何赢得人心。
到了第二年,一切都已稳定,发展势头良好,刘伯觉得我可以独立了。恰好他们的大女儿快要生产,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把所有事务交给我,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。
我既激动又紧张,摩拳擦掌,筹备独立承担责任,把自己的事业发展壮大。
开设店铺,开设大型店面,开设分支,这就是我未来的职业规划。不过,我的感情运势似乎比事业发展得还要快。
18
出现在公众视野中,难免会遭到他人的议论。
在他人看来,我是一位拥有一定财富、社会地位和影响力的单身女性,因此自然成为了某些人的理想伴侣。
有些人通过媒婆介绍媒合,有人主动推荐自己,甚至在戏楼上,连花旦也向我投来迷人的目光。
看到那比我还纤细的腰身,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,决定先把事业放在首位,等实现小目标后再考虑养几个这样的。至于那些丧偶或甚至希望我当小妾的中老年人,我只能礼貌而坚定地拒绝。
我明白树大招风,因此开始稍微减少外出活动,虽然如此,我仍然闲不住。不去酒楼的话,就会去城外逛逛负责采购的庄子,看看周边是否有新鲜可口的美食。
有一天我刚从城外归来,刚踏入城门时,马车突然遭遇了碰撞。
19
对面走过来的年轻人容貌出众,举止得体,诚恳地表达了歉意,满脸愧疚地道完歉后,又表示愿意弥补我的损失。
我们互相礼貌地交换了名片,他恍然大悟地说道,原来是吴老板。我也恍然大悟地回应,原来是绸缎庄的杜序杜老板。
马车的事情并不严重,我没有要求他的赔偿,客气之后便各自离开了。
坦白讲,杜序长得确实不错,这段时间遇到的各种人实在是太多了,我已经开始勇于欣赏帅气的男性了。不过我只是心里有点想法,却没有勇气,给他打了个八分后,就和之前遇到的情况一样,随即把他抛在了脑后。
自那次意外相遇之后,他时常出现在我的眼前,想要忽视都很困难。
时常光临我的店铺,有时叫上朋友,有时独自一人,泡一壶茶,享用一盘点心,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上一整下午。
之后,甚至我不去餐厅,在外面也能遇见他。
在店铺闲逛时随意瞥了一眼珠串,嗅了几口香料,第二天这些东西便被送到了我手中。我只能无奈地叹息,接受了这份不太喜欢的礼物,随后让我人将银两送往杜家。
某一天,我终于忍无可忍,在他再次打算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时,径直敲响了他包间的门,热情地向他推荐汇茗楼的年卡会员套餐。
他愣了一下,随后反应过来,苦笑着说,直接打开天窗表示就是看中了我。
我提到过,我经历过离婚。
他说,他的妻子在结婚一年后去世,家乡的人都在传言他克妻,这让他不得不离开故土。他之前不敢提起这件事,生怕我会看不起他,后来连多看他一眼都变得不可能。
他说,他明白自己不够好,只是他心中挂念,梦中全是我。如果我对他没有好感,他就会选择不再出现。
说完这句话时,那张脸,那双眼睛,确实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含情脉脉。我剩下的言语顿时卡在了喉咙里,接着匆忙逃离。
后来,他依然频繁出现,还会带来一些首饰和点心等小物件。即使他有事外出,也会寄来信件,信中描述着他所见所闻,还会夹带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一同寄来。
杜序勇敢地表达了他的爱意,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了他对我的情感,有些人开始开玩笑。然而,杜序对此感到非常愤怒,他认为这涉及到女性的声誉,他们的行为是对她的冒犯。
我阻止了杜序去寻找那些人进行「理论」的讨论,结果渐渐演变成了他的「真情」表白。
他表示他是诚心诚意的,称他非常渴望和我携手走过一生。
他还提到,他理解我的担忧,如果担心他有其他意图,可以去找太守进行公正的审查,吴思茗的始终属于吴思茗,而杜序的,也可以归属于吴思茗。
仿佛一颗真诚的心呈现在眼前,却选择视而不见,那便是明珠暗投。
接下来我们将约定一起出城游玩,探索周边的风景,研究新茶和新菜,宛如一对恩爱的小情侣。
有一天,我们去为新开张的胭脂店捧场,突然一个老太太出现,挡住了我,喧嚷着说。
「嘿,这不是茗姑娘吗?梅小姐在哪里?她也回来了?」
20
邻居的阿婆,我已经忘记她的名字了。
由于梅娘子的身份,周围议论的人不少,其中一位对梅娘子颇有微词,被梅娘子称作「喧嚷的女人」。
老街已变成了殡葬一条街,她的包子店顾客寥寥,房子也没有什么价值,生活过得很艰难。见到我后,似乎看到了希望,如今每天都来汇茗楼蹭饭。
她每次都叫我茗丫头,仿佛我们已经相识了八辈子。别人问起时,她还会大声说:“你不记得吗,就是梅娘子收养的那个女孩啊。”
我感到十分烦恼,当初逃离城镇时,大家自然只顾自己的安全,无法责怪那些见死不救或落井下石的人,但要我毫无怨恨也是不可能的。
恰逢端午,我干脆给所有探头探脑的乡亲们送去粽子,虽然不亲自出面,却收获了一堆感激之情,拿人手软,几乎没有人再说闲话,唯独她,一天到晚嚷嚷着八百遍「梅娘子的茗丫头」到底怎么回事。
我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个大喇叭时,还没想出办法,「吵闹的女人」突然消失了。
21
究竟何时才会频繁出现巧合?
我对情况一无所知,仍然应按原样行事,等待对方先失去耐心。
杜序开始表现得心不在焉,当他快要打翻我的第二套汝窑茶杯时,我顺势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他神色焦虑,正努力组织语言,我用力一拍桌子,把杯子狠狠地敲在桌面上,才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述他做了什么事情。
他找人把婆子关起来了。
美味佳肴令人陶醉,她虽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,但心中渴望逃离。在跳墙时不慎跌落,结果导致了她的死亡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似乎也被惊吓到了,询问他该如何处理,是否应该去投案自首。
杜序急忙说道,婆子的事情让我安心,他愿意全部负责,绝不会牵连到我,不过……
他紧握着折扇的手愈发用力,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接话,过了一会儿,他才开口说话。
「茗娘,我在京城的一个朋友,跟我提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……」
他仔细考虑着用词,似乎有些难以开口,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,接着继续说道。
“有人说,你与洪阳王……关系密切?”
“可是我听那位老妇人说,你在梅娘子收养时才四岁,算一算,这和洪阳王奉命南巡的年份根本不吻合……”
「茗娘,那女人到处议论你,我越听越觉得不妥,才想把她关起来,是我错了吗?我多此一举了?茗娘?茗娘你还好吗……
「你放心,我没有告诉任何人,我会守口如瓶的,我会支持你的。」
我用表情回应了他的疑问。
从恐惧转为感动,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,依偎在他的肩头,微微颤抖着泪流满面。
杜序毫无保留地张开双臂,紧紧将我揽入怀中,仿佛我唯一能够依赖的支撑。
22
有了秘密,我们的关系迈出了重要的一步,杜序或许认为我们两人一定能够走到一起,除了对我亲昵之外,还开始考虑和我结婚的事宜。
天气酷热,我建议去湖上划船。正要出发时,天气突然变化,杜序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本想改变主意,但当看到船上只有我和他,以及一位掌舵的船夫时,他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,爽快地与我一起上了船。
我在船舱中准备了饮品和食物,邀请他一饮而尽。
杜序对我已经懒得掩饰了,感觉此刻天时地利更是处于亢奋状态,可我真正的客人还没到,只能先和他聊聊天,拖延一会儿时间。
我出生时就被遗弃,在遇到梅娘子之前,是在西北街的一位孤独老妇人那里长大的,没取过名字,一直被附近的邻居们称作小姑娘。
等到婆婆去世后,她的侄子来处理后事,房子里的所有财物都被他拿走,留下的只有我。
「他们商议要将我卖掉,可我一点也不害怕,因为我知道我肯定还有人管的。
她看起来年轻而美丽,总是藏起来悄悄地观察我,有时是在路边的马车中,有时则是在某家商铺的二楼窗边。
她曾以为自己藏得很好,可西北街那条贫困的小巷,任何一点美丽的事物都难以逃过我的眼睛。
我不敢追上去询问,担心她以后不再来看我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即使我们从未交谈过,我也能大胆推测她的身份。
“果然,梅娘子出现了,经过一番讨价还价,几枚铜板便把我买回来了。”
我五岁,比账房先生四岁的孙子还小一圈,她将我领回去后将我的来历全编了一遍,自作主张的全定了。
梅茗……
没名字。
没名字就没名字,我也明白了,她无法认出我也不想认我,那抚养就行了,她说我是谁我就是什么,遇到她时她可怜我,所有的一切都当成自己白得的,没有期待,也就没有野心,给我什么我都乐意。
因此,无论在王府中遭遇怎样的对待,我从未感到不满。
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承认我,那我就当这些事情与我无关。
我其实是个冒牌货,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,都是骗来的免费东西,因此无论你给我多少我都心满意足,反正我根本配不上他的亲生女儿……
我轻轻按摩着酸涩的眼角,望着瘫坐在椅子上的杜序,宛如待宰的牛羊般无力。
他原本懒散地依偎在椅子上,一只手托着下巴,像在盯着必将到手的猎物一样注视着我。等到察觉到气氛不对,药效也开始显现,他挣扎了半天,最终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无力地靠着。
「看我,只想和你说点事情,结果嘴上没把门的说了这么多。我还是太宽容了,想让你变得聪明些,谁叫你哄我哄得还不错,长得也挺好看的,要不是你太心急了,我还想再多给你一些时间。」
「唉,你说你,要是认真思考一下,想想洪阳王光会听我说的话吗?他肯定早就查清我的底细,怎么会冒险来惹我呢?现在好了,你之前骗了那么多钱,活着挣,没命花……」
刚才船停了,想必是抵达了约定的码头,我等待的客人应该也已经到了。
整理好衣服,打开门,门外站着的身影魁梧,身披蓑衣和斗笠,宛如一座高山般。在我让出位置后,他默默地走进了船舱。
岸边站着一队装扮相似的人,旁边还放着几只染有血迹的麻袋,数量与调查所得的差不多。
刘伯撑着伞在等我,看到他时,我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,尴尬地走了过去。
23
世界上哪会有如此多的偶然,频繁发生,只能说明我被注意到了。
我非常明了自己的斤两,哪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人对我一见倾心。因此,当我察觉到杜序想要纠缠我的时候,我便派人去探听他的情况。
尽管登记的姓名和故乡都是虚构的,但他的面容如此显眼,花费一些时间和金钱,最终也能被查到。
背景相当显赫,是沿海地区颇具声望的花蝴蝶。
原本专门欺骗高门大户的妇女,先让她们全心投入,随后自编自演揭露真相,拿着财物悄然离去,真是如同在花丛中游走,毫发无损。
一些受骗者至今仍对他情深义重,有的明白被骗后既失财又失人也不敢报警。他们一伙人变得愈发放肆,直到成功骗到贺正来将军家。
贺将军长期驻守在西北边疆,他的寡母和幼妹无法适应边境的气候,返回了南方的故乡定居。
刚刚到达成年的少女,一次英勇救人后便深陷情网,随后又受到母亲的宠爱,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挣扎,迅速与身份不明的“贵族少爷”结为连理。
婚后被诱骗迁往他乡,忠诚的随从纷纷被排挤,成婚不到一年,贺老夫人去世,贺姑娘因难产而死,「杜序」将贺家的所有财产变卖,在贺将军赶回之前便逃之夭夭。
我原以为他们只是为了钱财和色欲而来,深入调查后才发现这帮人涉及到诈骗、绑架、谋财害命等各种罪行。
我与他周旋的时间太长,他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,甚至出现了人命。费劲心思找到的受害者也不愿意出面作证,而商户的身份更是无从得知贺将军在哪个大营,只能再次求助于刘伯。
仍然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来处理,希望官府能给他定罪,或者让那些女子亲手报仇,然而我过于理想化了,受限于自身的身份,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来解决。
刚离开码头不远,背后便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喊,令人毛骨悚然。
服用了高效的软筋散后还能够叫出来,疼痛一定非常剧烈。
啧啧。
只能说,惩罚来得正当。
24
刘伯让我登上马车等待,我犹豫不决,谨慎地观察着他的表情,心里已做好被责备的打算。
刘伯见我这副胆怯的模样,无奈地叹了口气,告诉我留下几个人,提醒我下次不要再耍小聪明,否则要小心聪明可能会反过来害了自己。
我频频点头,心中却感到一阵恐惧,发誓今后一定会保持距离,再也不冒险行事了。
我询问了刘伯母和她女儿外孙的近况,提到这些时,刘伯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。他还提到我在节假日送去的新菜品都挺好的,称赞我很会做饭。刘伯母则不断称赞我细心又贤良……
我们闲聊着日常琐事,等了好一会儿后,船那边终于静了下来。
贺将军首先走出船舱,他身后的侍从随即取出一个麻袋,迅速用石头绑好,然后与之前的麻袋一同扔入湖中。
两组人相隔较远,一位走上前来,双手递出一枚令牌,并说了一些如果将来遇到困难,定会全力相助的客套话。
我接受后行了一礼,贺将军也还了一礼,然后登上战马,踏上归途,就此分别。
25
我的生活没有太大的不同。
之前叫嚣的大多是和杜序一伙的人,如今他们一起消失了。偶尔有些老客户会突然想起,问上一句。在我保持微笑不语的情况下,他们也就不再追问了。
中秋节临近,螃蟹和黄酒已经预定好,我还打算举办一个题字作诗的活动,创作一些书法作品,提升一下汇茗楼的品位。
尽管工作繁忙且疲惫,刘伯交给我的任务却胜似三人帮,效果非常出色。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指挥着千军万马,渴望一展身手,施展才华。
每天忙碌到深夜,索性就住在楼里。里面有我自己的房间,整理得井井有条且干净,只是对安全防护的问题有所忽视,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。
26
眼熟。
我依照程序礼貌地询问。
「客人是不是走错房间了?这是我们的失误,我立刻叫小二来服务您。」
说完后转身去开启门,然而门却毫无反应。
我回过头,望着那个占据他人位置的年轻人,礼貌地询问道。
「请问您是……」
「茗娘」她轻触着我刚刚获得的牡丹花茶杯。
「继续装傻就是在浪费时间了。」
「六皇子来此有何要事?」
「你怎么确定我就是六皇子呢?」
……
我无语。
不是说再假装不知道就是在浪费时间吗?还问这种问题。
李怀仪的姑姑是皇后,之前一直没有儿子,于是收养了一个宫女的孩子来抚养。后来她终于怀孕,生下了自己的儿子,这样一来,收养的孩子自然就变得有些尴尬了。
之前在洪阳王府的假山中见过,虽然不清楚对方是谁,但从服饰和年纪来看,李怀仪也在场,那不就可以推测了吗?
尽管只是短暂的相识,身形也长高了许多,但这个人算是见证了我的窘迫,脸孔自然就留在了记忆中。
27
我保持沉默,对面的人也不显得急躁,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,缓缓地说道。
“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,所以特地来看看你。”
「感谢您的关心,您现在看完了吗?身体没有受伤,还能活力四射,要不要我在现场给您跳几下?」
我对着对方发起了质疑,他沉默不语,最终也不再继续开场白,不再卖弄悬念,开口说道。
「你有没有想过,这个世界如此广阔,为什么杜序会关注你呢?」
不需要我回应,他便自动给出了答案。
“他并不是王妃派来的,等你离开后,洪阳王和他的妻子似乎已经和好如初,现在成了一对恩爱有加的老夫老妻,早已将你抛诸脑后。”
只剩下一个我不愿意接受的结果。
「思圆……
「原因是什么?」
「你了解。」
……
李怀仪一直对你心存好感,未婚时隐藏得很好,结婚后朝夕相处便显露了真相,思圆怎么可能甘愿忍受这种委屈,自然就把你当作发泄对象了。
如今思圆怀孕了,即使你被拆得粉碎也无妨,或者等到他们再次因你争执时,思圆遇到意外,你觉得王妃还能容忍你吗?
「那么你告诉我,我应该如何处理。」
“优质的鸟儿会选择合适的树木栖息,茗娘你怎么看?”
他站起身,一步一步朝我走来,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。
「我比你年长三岁。」
「女性年长三岁,便能获得财富。」
「我曾经离婚过。」
「太宗皇帝的母亲,同样是再婚的女性。」
「我的背景……」
「我的背景真的好吗?」
不行,非常不行。
权力中心,然而并非长久之计,也没有亲生家庭的支持。
再差也是皇帝的孩子。
望着这张逐渐靠近的面孔,我那很久没有运转的脑海再次自发地开始思索未来的可能性……
答应他,那我今后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皇室成员了,甚至如果他将来成为皇帝,我至少也能成为一位妃子,与王妃地位相当,思圆见到我也得恭敬行礼,甚至等思圆的孩子出生后,我可以为她的孩子随意安排婚事……
运势变迁,拥有了身份和地位,我也能随意支配她们,比如说,如果思圆生了个男孩,就会为她安排一个凶悍的儿媳妇;要是生了个女孩……
等她嫁人,也塞小妾吗?
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圈了……
我曾向梅娘子承诺过我与她不同,然而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,最终还是重蹈了前辈的命运。
这有价值吗?
可是她让我受了伤,我拼命地进行报复,这难道不是非常正常的反应吗?
那该如何进行报复呢?
我似乎只能依赖那些身份地位高于我的人,别无他法。
既然火坑烫伤了我,难道我就要跳入另外一个火坑吗?
不行。
我尽力让思维清晰,提醒自己,面前的这个人,和她们属于同一类型。
更何况依靠的山也可能崩塌,谁都无法信任。
「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来见我?」
「难道不再考虑一下吗?」
「不行。」
即使思圆要了你的性命,你也会接受吗?
「思圆想要我的命,你呢?你想要什么?」
我打断了他的话,提到了差点被他引导而遗忘的一件事。
「我和思圆相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,几年没见,她竟然变得如此糟糕?居然会这样陷害我?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,你值得远道而来,只是为了救我于困境?我自知之明,六皇子如果还想继续交谈,那请务必说实话。」
思圆并不是想要伤害你,她发布悬赏,是希望能找到情感高手帮助你尽快再婚。
“可是她花的钱实在太多了,杜序本来已经洗手不干了,却又被诱惑重新参与了这一桩交易。”
“怎么回事?难道因为她不是故意的,你就完全不在意吗?难道要等到下次出错了才感到后悔吗?”
“她们母女救了你的命,你怎么能这么软弱地任由她们摆布?”
28
「噗……
「哈哈哈……」
听到这一点,我实在无法抑制住笑声。
我之前说过什么呢?
我不做孤注一掷的事情,因为我对未来依然抱有期望。
不过到了现在,让我思考一下,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?
是对我的事业进行抹黑,还是各种诬陷和陷阱,让我深刻感受到无路可退的绝望,直到逼得我彻底崩溃才会结束吗?
王妃,思圆……
眼前这个人,他是否也参与其中?还是等我完全陷入困境时,他才会出现,充当我的救星?
值的么!
「你们这些重要人物真无趣,除了我就没有其他娱乐了吗?辛苦费力,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是个麻烦?」
我笑过后又想流泪。
我渴望过上自由而精彩的生活,想要摆脱内心的阴霾,但由于出生时的缺陷,似乎一辈子都无法逃脱?
或许从一开始,我就不应该追求奢华富贵,既然知道对方是țųₕ洪阳王,那就应该直接去街上乞讨。
比起现在,似乎更好,但又想要又不想要,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挑挑拣拣呢……
「茗娘」他注意到我有些失去理智的迹象,轻轻皱了皱眉,似乎是在安慰地说道。
“你不必自贬身价,如果你真如你所言毫无优点,李怀仪为何至今仍对你念念不忘,齐巍又为何在与你分开后至今未再娶。”
或许应了那句古话,男人都是贱骨头,得不到的总是难以释怀,但我与他们有所不同。
「我打算结婚,未来的妻子不会有显赫的背景,也不会特别聪明,外貌也不会出众。」
「既然这样,我为何不选择一个我感兴趣的人呢?」
「你需要嫁得高一些,我则希望娶得低一些,我们对利益的考量超过了感情,这难道不是最稳固的关系吗?」
「茗娘,我并没有袖手旁观,半个月前李怀仪喝醉后无意中透露了这件事,我才得知的。」
「我绝对不会对你造成伤害,周围都是刘伯的人,我所做的只是暂时将他们引开。我希望能与你谈婚论嫁,希望你能心甘情愿,不希望你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。」
「我可以再延迟两年,你能认真思考一下吗?」
我全身戒备,对他的话依然感到怀疑。
他表面上显得成熟稳重,递给我一块玉佩。当我没有接过时,他羞红了耳朵,还是把它塞进了我的手心里。
临走时只说了几句似乎不太相关的话。
黄河决堤已经快十年了,这是一件重要的事件……
南面的山中有一个湖泊,景色优美,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游览一下……
29
六皇子离开后,我发呆了整整一个晚上,忽然觉得非常无聊。
一想到辛苦奋斗了十年,结果却像一只蚂蚁一样随意被人踩死,我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动力。
我该怎么做呢?
给思圆写封信?
她会不会觉得我心虚呢?我可不想弄巧成拙,让她因为这个而不安。
那还有什么办法呢?
关于杜序的事情,我起初并不想告知刘伯,主要是担心会引起王府那边的注意,直到我感到自己无法再承受时才开口说了出来。
刘伯清楚杜序为何会联系我吗?
你知道洪阳王吗?
我将脸埋进被子里。
大家一定都清楚。
……
心灰意冷,想要躺在床上睡到太阳高挂,什么事都不想管,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却自然而然醒来,打开门后,手下的一群伙伴都在等着我下达指令。
我就像一只羊皮船,在一阵阵老板娘的责备声中逐渐被挤压得心烦意乱。
搞得这么热闹,是不是害怕被整治就先选择放弃抵抗?
真心不服气啊……
我在忙碌的日常中默默流泪,心里想着这就是不见棺材不死心的表现。
好吧。
如果天真的塌下来,我会自己承受,绝不让别人受到牵连;如果没有塌,那就继续努力。
我无法控制结果,那就把当前的生活过得尽善尽美吧。
30
转瞬间已进入灾后第十个年头。
早在年前,我就在商会和城市中进行宣传,建议举办一些纪念活动,毕竟江城从昔日的破败到如今的繁荣,离不开每个人的辛勤付出。
尊敬神灵,恳求神明,祈求祝福。
今天举行法事,明天将有傩戏游神,邀请一大批文人雅士前往黄河畔吟诗作赋,撰写碑文铭记。
要展现出当前生活的繁荣与对未来的美好憧憬。
最为关键的是,百姓能够安居乐业,除了天意的庇佑外,还与现任君主的智慧与勇武密切相关。
我召集了江城所有有影响力的人士一起策划,虽然不想过于张扬,但该露脸的场合一点也没缺席。到了半晚太守府的宴会,我悄悄找了个角落坐下,和其他几位女老板闲聊着。
宴会进行到一半时,侍女邀请我前往书房。
我一进入门,就果断地跪下行礼。
「小女子吴思茗,向您问好。」
“如果你真的是吴家的人,那就容易多了。”
……
“说完,你想要什么呢?”
「这位女子这些年在江城经营一些小生意,南北走动的人见多识广,听闻他人描绘西域的独特风情,心中充满向往,希望能够拓展视野和生意,奈何实力有限,正缺乏助力。」
「还有其他的吗?」
「没有了。」可以替换为「不再存在了。」
「朕听说,老六看上你了。」
「女子与他不太熟悉……」
「我可以为你安排一桩你心仪的婚事,无论对方的身份如何,是否已婚都无妨。有我作主,你可以放心地嫁过去,没人会再对你指指点点。」
「这个女子性格古怪且易怒,不太擅长处理家务琐事,尤其是近些年在外闯荡,心中充满了野心,不愿意被“妻子”的身份所束缚,心向远方,她只想尽力去探索一番。」
「你考虑清楚了吗?你只有这一次机会。」
我再次鞠躬,坚定不移地回应道。
「考虑清楚了。」
31
成了。
皇商,获得皇帝赐予的通行证,还能够请求士兵护送。
我握着圣旨,心中一阵激动,感觉这双想要飞翔的翅膀终于长出来了。同时,我想起了某人提到的两年之约,摇了摇头,让自己冷静下来,决定将其抛诸脑后。
————
我原本希望那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,可是临走时的几句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,于是我决定去他所说的地方走一趟。
风景确实很美,碰巧遇到一位同样前来欣赏风景的老奶奶,她看到我时愣住了。
我看到她徒步上山时只带了两个孩子,礼貌地询问她回程是否需要陪伴,她点了点头,于是我们就一起下山了。
老太太身体很好,我们聊得很愉快,她一直注视着我,分开时还流下了眼泪,表示想念往昔的朋友。
她居住在山脚下那个村子里最大的一座房子,背景很容易查清,消息一传十,十传百,大胆推测一下,我就明白六皇子的用意了。
被赐退居宫外养老的老嬷嬷,目睹皇帝成长的点点滴滴,我还能像她那样,怀念那些旧日的友人吗?
陛下,年轻时曾被洪阳王太妃照顾了许多年,而梅娘子则生下了一个“婆婆”……
陛下是个重视「旧情」的人啊……
这也算是解开了我为何能吸引皇子向我求婚的谜团。
人们都在考虑各种利与弊。
因此,我也必须努力追求利益的最大化。
我对他表示感谢,仅此而已。
32
接下来的十二个月里,我着手进行新店的筹备工作。
除了安排往返西域的商队外,还在玉门关购置了两间店铺。
一家店铺汇聚了西域波斯的马匹和香料,以及中原的茶叶和丝绸,专门为中西两方的顾客提供交易;另一家则是小型餐馆,除了供应商队的干粮,还提供几款江南地方的特色小吃。
准备得差不多后,我亲自前往西域走了一趟。
或许是因为童年时经历过饥饿,我对食物的关注更加浓厚,探索将当地的水果制作成蜜饯罐头,运回去出售,或者直接带回一些种子,尝试在中原地区种植。
我以皇商的名义,主要从事在外界看来利润微薄的食品行业,没有随意抬高价格或盲目争抢生意,经过几年努力,终于扎根了。
接着,我开始计划前往更遥远的地方旅行。
此处也听闻商队传来一些中原的消息,比如,前些日子陛下生了一场病,立长立贤还是立嫡的问题已经争论不休,不清楚最终谁能胜出……
我对此感到惊讶,毕竟高层的权力斗争与我们毫无关联,剩下的也只是闲聊而已。
我也收到了思圆的来信。
她又怀孕了,联系我订购了一大堆货物,表示要照顾我的生意。信中还提到她最近的生活,提到女人还是应该结婚生孩子。她说如果我玩够了就可以回来,趁着还不算太老,她在京城还能为我介绍几个合适的对象。
我回复了她,感谢她的善意,称赞她管理家庭的能力,妻妾之间相处融洽。我表示自己越来越无法适应那种拘谨的生活,她这种主母的风范我实在是无法效仿,只能继续在外面做个疯猴子……
把信交给信使后,我走出了房间。一位来自西域的舞姬热情洋溢,扭动着腰肢走过来递给我一颗葡萄,毕竟她刚刚接受了我邀请去汇茗楼表演,我也算是她的老板了。
驿站中,各地的商人聚集在一起,纷纷议论着我不够大方,今后他们将再也无法欣赏到古赞丽的舞姿。我微笑着回应,大家可以前往江城的汇茗楼,不仅能见到古赞丽,我还会请大家畅饮一番。
人们纷纷欢呼,谈论着各自的经历和所见所闻。
西方是波斯,南方是天竺,那里有着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地域文化和民俗。
我默默倾听,思考着接下来应该走向何方呢?
曾经的我憧憬未来,只看见恩怨情仇编织成的一个圈,仇恨纠缠,爱恨交织,最终又回到起始点,再向下一代延续。
我差点因为一时冲动,把自己卷入这个圈子里。
我再次想起了梅娘子。
她原本与丈夫感情深厚,但结婚不到一年,便阴阳两隔。亲戚们对她怀孕的事置之不理,将她赶出家门,甚至有人打算一了百了,险些让她丧命身亡。
此刻,受命南巡的皇族亲属仿佛如同天降神助般拯救了她,帮助她调理身体,替她出了一口恶气,当然,代价就是以身相许。
以身相许便以身相许,她本是露水姻缘,拒绝了与风流王爷回京。两人因赌气而分开不到两个月,梅娘子发现自己又怀上了身孕,想起之前的孩子,心中才生出善念选择留下来。
她难道不渴望过得自由自在、无拘无束吗?
无法释怀的事物太多,女性的身份与容貌更是原罪,最终为了生存,我还是去寻求洪阳王的帮助。
幸运的是,我成功脱离了。
天空广阔,任凭鸟儿翱翔,我的前程将充满神秘与精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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